和柳贺不同, 妙妙和知儿几乎是生在京城长在京城,妙妙对镇江府还有些印象,知儿却是完全不知。
因柳贺的缘故,知儿也获了荫封,若他有意科举,倒也能参加顺天乡试, 可知儿无心科举,柳贺也不强求,随他做什么。
“好在娘先回乡去了,倒省得将她叫醒。”
这些年来,无论朝堂上有多少风浪,都是杨尧陪着柳贺度过,天子立太子那日,柳贺在宫中过了夜,之后张鲸事发,柳贺匆匆将家中诸事托付给了杨尧,便在内阁留了数日。
他若有什么事,家中妻儿一直为他担忧,夫妻二人从前还常常打趣说柳贺致仕后要如何如何,之后柳贺这首辅做得久了,杨尧估计他一时半会退不了,就不太提柳贺致仕后的事了。
柳贺选择此时回乡,杨尧心中也十分意外。
当然,也有欢喜。
马车出城时,城门的守卫见了印信,失声喊道:“阁老……”
柳贺道:“不必声张,我如今已不是阁老了。”
城门守卫默然不语,只在马车离去时静静一拜。
此时通州码头上船只并不十分多,但也有几艘夜里才到的船,柳贺左右将书箱、衣箱等放下,船舱里很快便塞满了大半。
柳贺道:“我原以为应当没什么东西。”
“住了这些年,东西只会越积越多。”杨尧道,“夫君平日只当甩手掌柜,自然看不出了。”
被杨尧这么一说,柳贺难免有些羞愧。
柳阁老在朝堂上威风凛凛,回了家却是老娘说得,老妻也说得,儿女们都习惯了。
待得物什收完,天已渐渐亮了,一家人上了船,柳贺也有了些困意,当官当了这么多年,刚进翰林院的时候,柳贺觉得自己有无穷的精力,可首辅当的时日久了,来来回回就那么些人,破事也有一堆,柳贺难免有些倦了。
朝中纷扰,就让那些乐在其中的人去烦心吧,他柳泽远不奉陪了。
回乡这一路倒并没有什么波折,朝廷每年花了大笔银子清理漕河,在柳贺任上,他也揪出了许多贪污的蛀虫,也发现了不少治河的人才,大明朝的弊病着实不少,彻底根治很难,柳贺只能延续张居正的修补之策。
从某种程度上说,开海就是将内部矛盾转化为外部矛盾,以对外的商贸促进大明本土商贸的繁荣,进而有更多的银两用于民生、军事等方面。
船航行时,柳贺也常常去探看四周景色,他当年回乡时走的也是这条路,经他观察,如今水路上的船确实比当年更多了些,河岸的堤坝一看便是新筑的,两岸郁郁葱葱,倒不似冬日时那般荒凉。
“爹嘴上说着致仕,心里仍有些舍不得。”
妙妙已是大姑娘了,在柳家,杨尧顾不上管的事就由她来管,她总嫌柳贺太沉迷朝政,忙起来时连自己身子都顾不上。
柳贺指着舱外风景道:“爹不是舍不得,只是爹究竟为这天下做了什么,爹总想要亲眼看到。”
船依旧是先到河南,沈鲤如今还在朝堂上,柳贺就不必去归德见他了。归德仍是黄河两岸易发生水患之地,这十数年间,朝廷下了狠心去治水,至少近几年间,归德虽仍有水患,灾情却比前些年要轻一些。
过了河南地界,便到了徐州,船在徐州停了一天,坐船坐久了,柳贺和杨尧便下船歇了歇脚,徐州是三省交界之处,又是航运重地,柳贺下船时,便见河南、山东等地的船也在附近停靠。
夫妻二人买了些熟食上船,柳贺就见知儿在与一年轻公子在争论着什么。
那人的船似乎就在他们这艘船旁边,两条船贴得极近。
柳贺既已去了官衔,自然不会挂官牌,可对面那艘船却挂了河南巡抚的名号,在这徐州地界,以河南巡抚的尊贵,几乎可以横着走了。
柳贺心中回想了一番,如今的河南巡抚曾如春是嘉靖四十四年进士,在任上素有嫉恶如仇之名,可他家儿子素来是个散漫性子,也不会轻易与人发生争执。
柳贺问道:“知儿,何事?”
“爹。”柳知面上一派怒色,“我与瑛娘下船采买,此人见静书样貌出众,便出言调戏,还要买下静书。”
柳知成婚早,他娶的是于慎行家的小闺女,这静书是于家的陪嫁丫鬟。
那锦衣公子听柳知如此恼怒,反而笑道:“不过区区一个丫鬟,卖给我就是了,又不费什么钱。”
柳贺道:“我家没有买卖丫鬟的习惯,这位公子请回吧。”
入阁这些年,柳贺形形色色的人见过不少,涵养早已今非昔比,按他过去的脾气,必然一脚将此人踹开。
“你可知我是什么人?”
柳贺回绝得干脆,那人却不依不饶,这官船挂了河南巡抚的官牌,他一路上横冲直撞也无人敢拦。
“你是何人,与我无干。”
船正要开行,那人却令手下将官船横在柳家船前,不肯叫柳家的船离开。
柳贺叹道:“我也不愿惹事,只是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