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副神情在他脸上很是少见,就连当初黄时雨狠狠甩了他的时候,李行舟也没露出过这样的表情。
那是一种积蓄已久的痛苦,在他身上经久不衰。
只是藏得太深了,任谁也没挖掘出来。
钢琴曲还在放,不知道是不是奇点这款精神医疗用品真的起了作用,他感觉黑暗的空间对于他来说,不再是洪水猛兽,洋溢着温柔、勇敢、平静与爱的钢琴曲把他整个人都包裹了起来,渐渐地,这段钢琴曲混在他的神经末梢里,或许说是带他回到悠久的过去。
回到他的小时候。
那是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房间里都被太阳光关照着,没有一处幸免,索性这是一个冬天,不会令人感觉到是在那火把架上烤着。
四岁的李行舟坐在钢琴凳上,小小的身子坐姿异常板正,立在钢琴键上的小手握成鸡蛋大小形状,手臂跟着节拍器有节奏地在黑白键上跑动着。
一根教鞭“啪”地一声,落在小行舟的肩膀上,琴键上的手停了下来,小行舟回头,不远处墙上置放着一盆玉兰花,正艳得羡煞旁人。
粉嫩粉嫩的刚冒出枝头,还带着一点含羞欲放的凄美,这种花是以短暂的生命傲放于世间,璀璨如转瞬而逝的流星。
玉兰花下的教鞭又动了动,明忻温柔地看着他,眼神里带着满满的鼓励,面对这样隐隐的鼓励,小行舟有些羞愧,觉得自己太过笨拙了,心里更是紧张,压力也更大了,这样的举动下,还弹错了好几个音。
明忻拿着教鞭点了点他的手臂,“注意肩膀放松,大臂落,别架起来。”
小行舟听着,微微点了点头,又开始弹了起来。
可是明显比刚才弹得还不好。
明忻一眼便瞧出端倪,用教鞭点了点小行舟的肩膀,“放松,一个音一个音去落。”
“好,声音再弹得实一点。”明忻耐着性子在一旁指导,“有点飘,不要怕它疼。”
“大臂要放下去。”
小行舟这次停下,并没有立即又开始重新弹起,而是蜷缩了一下小手,此时的眼睛看人还不带有勾死人的意味,只是飞快地朝明忻扫了眼,又迅速落下。
“一弹就不自觉开始紧张。”小行舟小声地说道,明显是底气不足。
明忻声音温和:“没关系,我们一个音一个音来,先找找感觉。”
在明忻温柔地鼓励下,一首钢琴曲终于磕磕绊绊地弹完了,小行舟刚想回过头抓住明忻的胳膊,慢慢地说道从明天开始他会好好弹完一首钢琴曲,一转身,双眸却先闭上了,窗外的阳光不知什么时候泛着无数金光,刺得人睁不开眼,待那股劲儿过去后,眼眸一睁,眼前晃了几晃。
李行舟握紧的双手在双眸睁开的那一刻蓦地松了,他抬眼看了看墙上的画,画里的明忻还是那么优雅漂亮,可他突然不想再看下去了。
他转身要走出房间的那瞬间,看着墙上明析的照片,心里暗想到:我今天来这里是带了个人来的,黎蔓苏不喜欢她,但我觉得你应该会喜欢,她人很好,特别善良,跟你一样经常给慈善机构捐钱,就是有一点不好,不怎么喜欢我就是了……”
脸颊往旁偏了偏,把这些年来积攒已久的情绪化作这一声低语:“但我真的挺喜欢她的。”
跟他这边厚沉沉的气氛不同,楼下是一片祥和又安静的画面。
“那你耳朵挺好使的,还能听音辨人。”黄时雨打趣她。
“我三岁开始识谱学琴,到如今弹琴也有二十几年了。”李瑞希把散落在地的那些泥土整理到新的花瓶里,“绝对音感是够不上,只有平平无奇的相对音感,但只要我听过的声音,就是那个音,我都会过耳不忘。”
“挺牛的。”黄时雨站在一旁看她打理花,见她要把刚才剩余的盆栽移到别处,连忙上前,“我帮你拿吧,我有的是力气。”
可能想到方才的失误,李瑞希便也没跟她客气,“谢谢,你来这就是为了找我治疗那株梅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