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后,陈昱洲日日都来,陪同做康复训练,讲述过去往事。一周时间度过,她可以坐上轮椅,被推去医院的花园里,呼吸新鲜空气。
那会是清明,后院绽着一团团粉色杜鹃,陈昱洲带来了一本日记。
“这是我在家里找到的,”他说,“以前看你总写日记,或许对你恢复记忆有帮助。”
这本日记很厚,牛皮封面锃亮,跨度时间从六岁到二十岁。
她好奇:“之后我不写日记了吗?”
“没见你写过了。”陈昱洲摸了摸她头发,“不过,我们一直在一起,我可以告诉你想知道的。”
陈萝芙点点头。
阅读日记,如同阅读一本小说,言情分类。里面写满一个女孩的暗恋、蓄意,与甜蜜日常。
陈昱洲坐在身边,陪她一起看。她偶尔会不好意思,悄悄瞄他。他没什么表情,垂眼看着日记,比她更加认真。觉察到她的目光,才拎起嘴角,向她笑,问怎么了?
她摇了摇头。
她只是有一些愧疚。电视剧里,失去记忆的女主角总会对男主角怀揣零星的印象,以证情深,而她什么都没有。
二十三年,一朝清空。
“哥。”
陈昱洲在柜台要了一块酸奶慕斯,热门的趴趴熊造型。他端上碟子,向角落沙发走来。
她挥了挥手,合上日记,向左边挪了挪,腾出位置给他。相处三个月,或许是无微不至的照顾,或许是身体里还留有依赖,他们的关系变得亲密。
“我上去签份文件,下来你就不见了。”陈昱洲脱下西装外套,搭在对面的椅背。他握住她的手,“下次离开,先跟我说一声。否则,我会担心你。”
肢体接触尚很陌生,她手指蜷缩一下,怕他伤心,容忍古怪的、鸡皮疙瘩的感觉,没有挣开。
她抿起嘴角笑,“知道啦。”
“房间已经收拾好了,”他将蛋糕推向她,“回去看一眼,还需要添什么,再给你补上。”
陈萝芙有一些担忧:“爸妈他们……”
从日记来看,养父母对待他们并不好,更溺爱亲生儿子。医院醒后,他们只来看过一次,目光冰冷,什么也没说。
“他们搬到其他地方住了,不用担心。”
“那弟弟呢?”
她没有见过他,日记里也没有提到。从陈昱洲的口中得知,他的名字叫陈抒白,年岁相仿,同一天生日。
当时,听见这个名字,空白的头脑里,竟然响起一句极其小众的诗句,不知作者,不知诗名。
白日徐抒眼,青山静对门。
于是自作主张地认为,他应该是一个很安静的人,如同青山。沉稳、寡言、坚毅,或许还有一些独特的耐心……陈萝芙对他有许多无由来的想象,也期盼相见。
喀啪。
陈昱洲提起的银匙插进小熊的脖子,略一用力,身首异处。
他看着她眼睛里的光彩,面皮下的肌肉微微扭曲,微笑说着,“他去国外读书了,一般不回来。”
陈萝芙:“哪所大学?”
“不知道。”他收拢五指,将她手牢牢攥紧,“先把蛋糕吃了。”
她点点头。慕斯融化在舌尖,牛奶味很淡,轻微的发酵酸,上颚发涩。她不太舒服地舔了舔。
“好吃吗?”
“嗯。”
吃过蛋糕、喝过咖啡,陈昱洲开车带她回到生活十几年的家中。
此时盛夏,黑色的轿车推开一路斑驳树影,停在城东一处偏僻别院前。
三层洋楼,青瓦白墙,前庭铺一条杂色石子路,左右绿竹、假山相对,溪水环抱,相当考究的风水布局,雅致清净。
陈萝芙站在门口,却觉得阴寒。
一阵穿堂风灌进后心,她向后退两步,躲在陈昱洲身后。
“哥……”她不安地拽住他衣角。
“怎么了?”
“我不想进去,”她抿起嘴唇,不知如何委婉地向他描述这种感觉。
翕动两下,最终,她忐忑地抬起眼睛,直言,“我觉得不舒服。”
陈昱洲并没有介怀的脸色。低垂着眼,细碎眼睫扩下一片青灰色的阴翳,视线静静地驻足在她脸上。
他轻声问:“为什么?”
陈萝芙摇了摇头。
“没关系,我也不喜欢这里。”他慢慢地抬起唇角,定格在一个合适的角度,微笑说:“过两天我们就搬走,好不好?”
她立刻雀跃起来:“好!”
家中只有陈昱洲一人独居,陈设简单。陈萝芙扫视一眼,便往楼上走,如同肌肉记忆一般,她径直去到阁楼。
矮半米的层高,显得逼仄,难以喘息。她站在楼梯口,看向两扇相对的卧房门,自发地选择了左边。按住门把,向下,纹丝不动,似乎被锁上了。
“你住这里。”陈昱洲跟随在后,推开右边的房门。
她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