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时没回答他,而是笑了笑,“面快冷了,趁热吃吧。你若是担心你爹,明日便可回去看望。”
李绍忽然躺下身去,用被子蒙住脑袋,似乎这样他才能感觉到安全,他就可以肆意地在这个狭小的黑暗的空间里流泪。他用牙齿紧紧地咬着下唇,用手捂住自己的嘴巴,逼迫自己不发出声音。接着,他听到门被关上的声音,便以为唐时已经离开了,于是放任自己哭了起来。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哭,他以前明明忍得好好的,为什么现在却忍不住了呢?
哭了一会儿,他用小手抹了抹眼泪,觉得闷了,便探出脑袋想要呼吸呼吸空气,可他万万没想到,一伸出头就看到唐时坐在炕边上,李绍显然被吓了一跳,惊怔在那里,小脸上还挂着两颗泪珠子,他长得俊秀,如此看来,倒是可怜又可爱。
唐时端起面条,递到他面前,“现在不烫了,吃着正好。”
李绍害臊得要命,但想到自己这么狼狈的样子都被唐时看到了,吃碗面又算得了什么,于是准备接过碗自己吃。
唐时看他一只手根本就捧不住碗,便道:“我拿着,你吃就行了。”他将筷子塞到李绍的手里,双手捧着碗,笑得温柔。
李绍拿着筷子,也不知怎的,鼻子突然又酸了一下,他努力忍住泪意,埋头开始吃了起来,可是吃着吃着,他又忍不住开始掉眼泪。
眼泪越掉越多,他根本就擦不完,一时间又觉得叫唐时看见了羞恼得不得了,越想越觉得委屈。
唐时心中好笑。第一次见到这孩子的时候,这孩子心里就装了好多事情。第二次见到,这孩子鼻青脸肿一直低着头。这次倒好,又是骂他又是哭,终于有个小孩子的样子了。
“好了,面已经冷了,还是不吃了吧。”唐时端回碗,“今晚好好睡一觉。”
李绍低着头没吭声,唐时也不在意,径自端着碗出了卧房。
他离开之后,李绍抬起头,眼中俱是茫然。
第二天,唐时照例去县城上学,下学后袁镛让他清明就不用过来了,唐时应了,然后问他:“老师,弟子想问问陈师兄,村上的地还能不能种了?”
袁镛带着他去找陈渐归,陈渐归恰好得了空,见到老师和小师弟过来起身相迎,“老师,师弟,今日课学完了?”
袁镛颔首笑道:“渐归啊,石头过来主要是想问问地的事情,这可关系着老百姓明年的生活,可不能耽误了。”
陈渐归当然明白这个道理,他叹了一口气,“老师,不是弟子不管老百姓,实在是上头也没有办法解决这个事情。”
袁镛皱起眉,“这个地种不了,总有其他的地可以种吧?”
“弟子目前还没想到好的方法。”陈渐归一脸愧疚,可他也真是没有办法,毕竟其他的土地也都有人做,难不成要去开荒?
唐时这时候问道:“师兄,听说钱地主卖了我们村及周围几个村的地,我能不能知道新来的地主是谁?之前钱地主毁约了,阿爹如今想去租新地主的地种,可还不知道他是谁。”
大齐国规定,土地买卖一般都必须在官府登记造册,更何况是这种大宗的土地买卖。陈渐归听了唐时的话自然答应,便立刻派人去查了。
不一会儿,衙役将册子拿了过来,因为事情就发生在近前,找得快,陈渐归一下子就看到了。他指着册子上的三个字,对唐时说道:“新地主名叫耿才梁。”
耿才梁?他从未听说过这个名字,“师兄,这个耿才梁是不是南封县的地主?”
陈渐归也没听说过这个名字,他又去寻了户籍登记册,也很快就查找到了,这个耿才梁也是几天前才定居南封县,接着就从钱地主手中买下了大片土地。
唐时越想越觉得不对劲,这个耿才梁很奇怪,来得巧,地买得也巧。
“谢谢师兄,我回家就跟阿爹说。”
陈渐归摸摸他的脑袋,“跟师兄还客气什么?”
打听到了这件事情之后,唐时就回了唐家村,既然地主都换了,他也就没有必要拦着麦苗生长了。
哪知道还没走到家门口,就听见隔壁唐阿牛一家凄惨的哭声,唐时仔细听才明白了,原来是新来的地主不愿意将地租给他们家了,还说要是想租也只能租最差的那几块地。不仅仅是唐阿牛一家,还有村长及另外几家。
唐时越想越觉得奇怪,他不禁放快脚步迅速朝唐家走去,路过赵缙家的时候,他鬼使神差瞅了一眼他家紧闭的大门,似乎几天前,赵家的门就没有打开过了。他将精神力蔓延至洪钟家,果然,洪钟也不在。
不过,他们在不在,也与自己无甚干系。
进了家中,他发现家中所有人脸上都洋溢着喜意,唐庆他们看到他回来,于是告诉他:“石头,这次这个耿地主还真是个大好人哪!”
“阿爹,怎么说?”唐时心中更觉得事有蹊跷,但是他想不通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耿地主不仅把村上最好的几亩地给了我们家种,还说只收我们家两分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