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动摇。叶一竹说的句句都是实话,实话具备无形力量。
“可,以你的家世,要调查一个人并不是难事。”
“这也是她跟你说的吧,哥,我家里是有点小钱,可没到你们想象的那种程度。”
也许是她称呼的转变让陈金生脚下的步伐一顿,侧头警惕望着她。
她笑了笑:“你们以为有钱和有权有势是一回事吗?要调查一个人这么容易的话,要警察干嘛?再说了,我倒想听听她是怎么跟你哭诉的,我实在想不出自己有什么理由要害她。”
陈金生沉默了将近一分钟,才说:“当初你和李宇的视频流出来,是她先传播到你们班群里的。”
这就是他说话的习惯,永远是陈述句,让人分辨不出他的情绪。
叶一竹确实是愣了半晌,才笑出声:“所以我才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对吧。哥,那我应该谢谢你呀,因为你,前一秒我才知道这件事。”
说实在的,叶一竹当时根本顾不上是谁在传播那个视频。始作俑者是李宇和秦倩,那个视频晚早都会在校园传开,再去计较是谁在班群里转发的又有什么意义。
他们走了十五分钟,天边已经透出鱼肚白,也可以看到附近银行的二十四小时自助取款机。
“她要你拿到多少钱?”
“说了,这是为了我自己。”
叶一竹不死心,“有时候我真不明白,你这么死心塌地却换来背叛。你后悔吗?”
陈金生坚硬的目光有一瞬间失神,却还是什么也没说,只字不提莫然的名字。
走到机器前,叶一竹从书包里掏出钱包,抽出唯一一张银行卡。看着她输密码和屏幕上出现的余额,陈金生慢悠悠嘲讽一句:“看吧,你们城里小孩的零花钱是我们累死累活赚一年都赚不来的。”
叶一竹把钱取出来,故意提醒他:“你不会不知道这里有摄像头,而且,你不可能时时刻刻盯着我,你要钱,肯定就是要离开了。你不怕我报警,连累莫然?”
抵在她背后的刀柄上下滑动了几下,“等你报完警,我早就离开大重了。告诉过你,我贱命一条。”
走出银行监控范围,他动作粗鲁的从她手上夺过自己事先交给她的包。
一切都快要结束了,叶一竹仍然没有让他从嘴里说出她想听到的内容。
就在她焦头烂额的时候,陈金生忽然开口:“莫然她……从前不是这样的,都是你们这些人害的。”
她刚想看他,就他用力握住肩膀往前推了几步。
“别他妈看我。忘了告诉你,如果你报警,我会在被抓之前先要了你的命。记得我在一中宿舍做的那些事吧,我可是个变态。”
叶一竹背脊一凉,原本走了一路她对他已经松懈的警惕心在这瞬间烟消云散。
她经历过李宇那样的疯子,此刻的陈金生与李宇并无二异。
“好,但我想知道,是不是就因为认为是我害得她跳楼,你才会盯上我。”她拼命抑制住牙齿打颤,“本来我对于是谁把她秘密传出去的并不感兴趣,可这样一来,倒让我想去查查,到底是谁做的?”
她朝他魅惑一笑,流露出在二楼后座那种地方如鱼得水的从容笑意,“有消息告诉你啊,到时候你可不要再报复错人。”
陈金生压低帽檐,“静候佳音。”
那天,陈金生一直在暗处目送着叶一竹走进校园。
叶一竹钻进厕所才敢拿出手机,心惊胆战看见界面依旧在录音,她才双腿发软靠倒在墙壁。
双手颤抖按下暂停键后,她第一反应就是报警。录音的证据已经足够让陈金生坐牢,甚至是莫然。
可在拨号码的那一刻她犹豫了。
她突然很清楚自己心底的怨恨从何而来,也十分坚定自己想看到的是什么结果。
可目前,叶一竹还是不能确定是不是莫然联合陈金生谋财甚至要命,也不确定陈金生的行为是不是莫然教唆的。还有那个依旧藏在暗处的人——把处在风口浪尖的莫然一把推下深渊的人,处心积虑想要加重她和莫然矛盾的人……
叶一竹和陈金生最后说的话,是她在刚才那惊心动魄的一小时里唯一的真心话。
同情他的话、试图叫醒他的话,都是她扯的谎。
愚蠢的男人,不值得她心软。
她只是下定决心,要把那个人找出来。
不知不觉,天竟然已经大亮。叶一竹身心俱疲,抬头望向厕所排风扇旁唯一的两扇窗,被低温凝固的血液渐渐消融。
她其实从来没有想过,面对“绑架”、“生命威胁”,生死一瞬间,她会如此害怕,可也如此镇定。那把她甚至从来没有正眼看过的刀刃抵着她的感觉依旧鲜活烙印在腰上。她手脚依旧是麻的,几乎感受不到心跳。
可面对陈金生,她还是能装作若无其事与之谈话,还是能冷静下来,为自己谋求退路,想好对策,千方百计套他的话。
叶一竹突然不知道该用怎样的心情